梁小民

梁小民，北京工商大学教授，著名经济学家。1943年出生于山西。北京大学经济学硕士，1994年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学习、研究；曾任教于北京大学，北京商学院。现任国务院特邀监查员，国家价格指导委员会委员、国家社科基金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专家评委、北京市社科基金评委，清华大学、南开大学等多所院校兼职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减税减得有学问
 

　　1992年，美国经济衰退，老布什又面临总统大选。老布什为了刺激美国经济，实现连选连任，宣布减税，做法是联邦政府减少从工人工资支票中扣除的所得税数量。可惜老布什没有成功，衰退没有得到改变，老布什也被毛头小伙比尔.克林顿取代了。

　　60年代肯尼迪政府的减税和80年代里根政府的减税都曾经刺激了经济，为什么老布什的减税不起作用呢？这就要了解收入如何决定消费，以及不同的减税如何影响收入。

　　凯恩斯把消费与收入联系起来，建立了说明消费与收入之间关系的消费函数，这在经济学中是一大贡献。但凯恩斯把收入解释为现期绝对收入水平，并得出边际消费倾向递减的结论，却是错误的。从长期统计资料看，消费函数是稳定的。为了说明这一问题，经济学家提出了不同的消费函数理论，重新解释了决定消费的收入。美国经济学家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假说就是一种重要的消费函数理论。

　　弗里德曼认为，人们的消费是为了实现长期的效用最大化，并追求长期中消费的稳定。因此，人们在计划自己的消费水平时，不是依据短期的实际收入，而是把消费与持久的、长期的收入联系在一起。例如，人们通常是在一月或一周中的某一天得到工资收入，但决不会在这一天中把收入用完，而要平均地使用这种收入。这说明，人们的消费与短期经常变动的收入水平之间没有稳定的函数关系。

　　为了说明影响消费的收入，弗里德曼把人们的收入分为持久性收入和暂时性收入。持久性收入指长期有规律的收入，一般定义为连续3年以上的固定收入。例如，工资收入或租金收入。暂时性收入指临时的、偶然的、不规律的收入，例如偶尔得到的一笔遗产收入或中彩票的收入。持久性收入是有规律的、稳定的、可预期的，决定人们的消费。暂时性收入受许多偶然因素的影响，无法预期。这种收入只有在影响持久性收入水平时，才会影响消费。

　　弗里德曼进一步指出，人们每个时期的现期收入中都包括持久性收入和暂时性收入两部分。为了说明持久性收入如何影响消费，必须了解如何区分持久性收入与暂时性收入，并能计算出持久性收入。

　　有时人们容易区分现期收入中的持久性收入与暂时性收入。例如，工资收入是持久性收入，偶尔中一次彩票是暂时性收入。但更多的情况下并不容易区分这两种收入。例如，工资之外的分红是什么收入。要说明持久性收入与消费的关系，必须了解在无法区分持久性收入与暂时性收入时持久性收入的估算。

　　弗里德曼认为，某一时期的持久性收入水平是在过去持久性收入水平的基础之上形成的，现期的实际收入变化（包括暂时性收入的变化）也会影响这种持久性收入的水平。这样，就可以根据过去的持久收入水平与现期的收入水平来估算持久收入水平。简单来说，现期持久收入等于现期和前期收入的加权平均数。举个简单例子。如果现期收入为2万元，前期收入为1.5万元，现期收入加权数为0.6，前期收入为0.4，那么，现期持久收入就是2万×0.6+1.5万×0.4=1.8万元。这个例子中，前期收入只包括一年，如果前期收入包括时间越长，持久收入越准确。当然，在计算时，离现期越近，加权数越大；离现期越远，加权数越小。

　　根据持久性收入计算方法可以看出：如果现期收入等于前期收入，持久性收入不变；如果现期收入大于前期收入，持久性收入小于现期收入；如果现期收入小于前期收入，持久性收入大于现期收入。这正说明了持久性收入比现期收入稳定。消费取决于持久性收入，持久性收入的变动慢于现期收入，因此，消费的变动慢于收入的变动。这就是说，当现期收入变动时，人们不能确定这种收入变动是持久性的还是暂时性的，不会立即做出反应。只要收入变动持续一定时间，被认为是持久性的，消费才会调整。

　　根据持久收入假说，我们可以知道，减税是否影响消费，关键是这种减税影响持久性收入还是暂时性收入。

　　60年代肯尼迪政府的减税和80年代里根政府的减税都是由议会通过降低个人所得税税率。税率的降低是长期的，影响持久性收入，从而就会影响消费。这就是减税可以刺激消费，拉动经济的原因。但老布什的减税并不是降低税率，而是把应该在1992年从工资中扣除的所得税推迟到1993年4月，即在1993年4月15日（美国纳税日）之前再交齐1992年未扣除的所得税。这实际上并不是减税，而是由政府向人民提供一种短期贷款。这种减税并不影响持久性收入，当然也不影响消费。尽管这一时期经济衰退，布什减税，但由于衰退是暂时的，减税只是短期贷款，所以，消费既未减少也未增加。

　　老布什的减税有点“病急乱投医”，可惜这种减税起不到增加持久性收入的作用，也无法刺激经济。这位海湾战争的英雄只好“无可奈何花落去”，回得克萨斯老家赋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