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学期里,我准备了一系列五次演讲,贯穿其中的主题是“两张面孔”。这并非指正反对立的二元关系,也非川剧中快速变换的脸谱,而是指在人生旅途中,尤其是在企业经营的征途上,我们每个人都会展现出的一副熟悉的面孔和一副陌生的面容。
以我为例,站在你们面前的我,带着一张你们熟悉的面孔,因为它经常出现在商业媒体上。然而,当近几年我开始参加一些环保和减碳的会议,这些领域的人们会好奇我为何而来,因为在他们看来,我是个环保事业的新面孔。
在整个课程中,我将与大家分享这两张面孔。我会讲述自己过去的企业经验,这是作为企业家你们熟悉的内容。同时,我也会分享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我正面向一个陌生的世界重新创业,我也在探索和学习,所以我不会教你们如何做事。这两张面孔,一张熟悉,一张陌生,不是简单的讲课,而是互相的交流,让我们一起向前走。
运河与长城,这两个概念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据了重要地位。长城高耸,隔绝外界;运河平坦,水流不息。一个是为了抵御外敌,一个是为了连接各地。在历史上,这两个看似对立的概念一直是同时进行的。它们塑造了我们中华文化的两张面孔,并无对错之分。
今天,面对AI与人类之间潜在的“矛盾”,这也可以纳入我们的讨论之中。如何理解这两张面孔,是我整个五次演讲中要回答的核心问题。总结来说,就是打破界限,交流与连接。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在电影《哪吒》上映后,大家都很熟悉。然而,哪吒并非这句话的作者,而是东晋的道家学者、医学家葛洪首次提出。这句话的下半句是:“还丹成金亿万年”,意味着不屈服于命运,需要与之抗争。
1995年,我和在座的大部分企业家一样,夜以继日地工作。当时我还喜欢踢足球,有一天踢完球后,我的左腿开始剧烈疼痛。这不是一般的伤害,疼痛到无法入睡。后来我去医院检查,发现由于过度劳累,我的腰椎间盘处出现了一个血管瘤,压迫了神经,处理不当可能会导致瘫痪。
当时正是我创业的初期,我没想到可能会面临下肢瘫痪的命运。但我很快平静下来——毕竟不是绝症,罗斯福小儿麻痹也能当总统,我大不了就坐在轮椅上当董事长。于是,我决定在瘫痪之前,完成我之前想做却未能做的事情。
首先想到的是去西藏。我开始做准备,医生不允许我踢球或进行剧烈运动,所以我开始爬山。1996年,我几乎爬遍了广东所有超过1000米的山。后来,我去了西藏,出门时并不讲究,拦车就走,卡车、拖拉机我都坐过。当时,我就是想去流浪,然后再回来面对瘫痪的命运。
后来,我租了一辆吉普车,穿越了藏南、藏西,到达了阿里,翻过了喜马拉雅山。当时,我还想去珠峰大本营,但在路上有一座山需要翻越,车打滑无法上去。于是,我和同行的伙伴商量,他开车回去了,而我则独自一人,拦拖拉机连带徒步来到了大本营。
我在那里待了三天,和一些职业登山家交谈。他们不知道我可能会瘫痪,听了我的一路行程后,都认为我很厉害,并邀请我尝试登山,说不定还能登顶珠峰。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极大的鼓舞。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登山和赛艇,但实际上我的身体状况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好。登山时,我必须使用双杖,因为我的左腿偶尔会突然失去力量,我会不由自主地跪下。如果这是在珠峰的悬崖上,我可能会摔下去。所以,我既接受瘫痪坐轮椅的事实,也敢于尝试登珠峰,这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真正含义。
后来,我真的去登了珠峰,登顶的过程非常痛苦,随时可能面临死亡。这个过程让我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人类的心理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坚强,很多时候,一念之差,如果看到别人放弃了,你也可能放弃;但当看到别人没有放弃,你也会坚持下去,最终登顶。
第二,登山之后,我才会知道平时的训练有多重要。并不是盲目地认为自己无所畏惧,而是只要失败,就可能面临死亡。
这些经历让我在后来的商业谈判中,只要对方不愿意让步,我就会与他们对视,意思是说,我连珠峰都登顶了,你不可能坚持得过我。这样的人生经历,让我拥有了一种无形的竞争优势。
无论是商业还是人生,我们都在不断地寻找新的目标。有时候我们会权衡,有时候我们会避重就轻,但最终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超越原来的目标,向前走。
在哈佛学习时,我因为登过珠峰而引起了老师们的好奇。我故意平静地告诉他们我登过两次。这其实是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炫耀。然而,后来我也自问,登珠峰,我能别人就不能吗?真的很有本事吗?那肯定不是,并且我也承认这种个人英雄主义也让我犯过一些错误。
直到一次在首都机场,我准备出发去北极徒步,在送行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个几乎从来不出面的老熟人——潘文石先生,他是北大的生物学教授,因为在保护大熊猫方面作出的卓越贡献,也被人称为熊猫爸爸。他从来不应酬,更别提来机场参加给别人送行这样的事儿。
当天我就非常奇怪,来到他面前,他只递给我一个信封。当时因为各种事情没来得及看,直到下飞机的时候才有空打开信封。
信的内容很短,大意是说你是一个公众人物,很有号召力,显然你在探险方面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对探险精神、社会贡献很大,但是你能不能把自己的影响力用在生态环保上,这样会对社会的贡献更大。读完他这封信我耳朵发热,之前我总是从个人角度出发做事情,但他在考虑整个生态环保层面的问题,并希望我将自己企业家的影响力用在这方面。
这件事情之后我重新认知了自己,从个人英雄主义,集体主义再上升了一个层面,想用自己的影响力推动环保生态方面的事业,并对社会做更大的贡献。
后来我就投入到了环保登山的事业中,不仅不把自己携带的废物留下,还会组织登山家在攀登过程中去捡前人留下的垃圾。我们曾经组织过一次登山,捡下来7吨垃圾,光空氧气瓶就100多个。之后,我们把这些氧气瓶带到了上海世博会做成了装置艺术进行展览,呼吁生态环境保护,促使人们认识现在珠峰被垃圾破坏的现状。
我对登山这项运动的视角自此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后来的戈壁沙漠挑战赛,许多企业家都熟悉的活动,我也是0001号推动者。我将我的影响力用在了号召企业家在物质膨胀的社会环境中多一些定力,戒除一些无用的欲望。
穿越个人英雄主义,就是“能干者”在社会当中更多引导着“不能者”一块前行。